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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的一则简短通报,在医疗系统引发震动:
"河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原党组书记、主任阚全程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这条不足百字的官方通告,终结了阚全程长达18年的卫生系统掌舵生涯。从豫东农村走出的农家子弟,到执掌中原医疗系统话语权的厅级高官,阚全程的仕途轨迹折射出中国医疗体系进程中的制度红利与治理困境。
“就郑大一附院这个扩张速度,院领导人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一位网友昔日在丁香园论坛的评论,成为阚全程今日落马最好的注脚。
1963年9月,阚全程出生于河南光山县一个普通家庭。1984年,他从开封医学高等专科学校药学系毕业后,进入郑大一附院的前身——河南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成为一名奔走于药架与处方间的普通药剂师。
根据公开资料,1990年代,阚全程已升任医院药剂科主任,开始参与医院的战略规划。在那个医疗设备依赖进口的年代,他主持的"国产头孢类抗生素临床应用研究"项目,使医院药占比下降8个百分点。这个细节被记录在《河南医科大学学报》1992年第3期,成为其技术型官员形象的早期注脚。
2001年,阚全程被任命为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时称河南医科大学一附院)副院长,正式进入管理层。担任副院长期间,阚力主引进德国西门子核磁共振设备。据当时参与招标的工程师回忆:"阚院长带着技术团队连续谈判36小时,最终以低于欧洲市场价23%的价格成交。"这种精准的技术判断与商业博弈能力,为其后续掌权奠定基础。
2008年4月,年仅45岁的阚全程正式接任郑大一附院院长,彼时的郑大一附院还只是拥有1860张床位的普通三甲医院。但阚全程立即启动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震惊中国医疗界的扩张:一年内,病床数激增70%,达到3155张;到2012年,这个数字突破5000张,住院病人超20万人次,规模跃居全国首位。
医院走廊里挂上了他亲拟的标语:“做大做强,打造医疗航母!”
2014年,当7000张床位的数据被媒体曝光时,这座每天涌入上万患者的巨无霸医院,年营收已飙升至75亿元,“全球最大医院”的名号不胫而走。
2017年6月,阚全程调任河南省卫计委副主任,11月升任卫计委主任,2018年机构改革后转任河南省卫生健康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直至2023年1月转任河南省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主任。
主政河南省卫健委6年期间,阚主导了多项重大改革。例如,2019年,他在全省卫生健康工作会议上提出“政府办医责任”,要求公立医院回归公共服务属性,并推动将大量改制医院收回公立序列。这一政策在2019年至2025年间实施,对河南医疗体系的结构调整产生了深远影响。
2021年,郑大一附院官网上传了一份年度报表:全年收入合计218.78亿元,平均日收入近6000万元。这份震撼医疗界的财报诞生时,阚全程正以河南省卫健委主任身份兼任该院党委书记。
“医院企业化管理”是他的秘诀。一位曾参与医院扩建招标的供应商回忆:“阚院长开会时总说‘商场如战场’,要求各科室制定营收KPI。”
在他任内,郑大一附院病区从几十个扩展到324个,占地达55.31万平方米6。门诊大厅永远人潮涌动,挂号队伍从凌晨就开始排成长龙。当年度结算报表显示近10亿元盈余时,争议也达到顶峰——有专家公开质疑:“医院不是企业,巨量结余是否意味着过度医疗?”
2020年9月,已掌舵全省医疗行政系统的他杀出“回马枪”——再度兼任郑大一附院党委书记。这种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罕见操作,引发医疗系统哗然。在当年全省卫生工作会议上,阚全程高调提出“双岗位服务中原健康”的说法。然而有知情人士直言:“实质是医院重大采购、基建项目必须经他签字放行。”
2022年全国两会期间,作为全国人大代表的阚全程接受采访时侃侃而谈:“要推进医疗、医保、医药、医养、医改‘五医联动’,高质量推进健康中原建设。” 此时距他卸任医院职务,交棒给王成增仅三个月,郑大一附院218亿营收的争议仍在发酵。
2025年4月,中央第五巡视组进驻郑州,受理信访的绿色邮箱被安置在省委大院门口。巡视公告明确点出重点:受理“重点岗位领导干部”违纪违法问题举报,时间截至6月23日。
“信箱每天都是满的”,附近便利店老板注意到异常。当5月29日阚全程被查消息公布时,河南省政协大楼里,他任职才两年半的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办公室已被贴上封条。
耐人寻味的是,在丁香园论坛的热议帖下,一条获得高赞的评论直指核心:“医疗领域关乎民众生命健康,他若违纪违法,将对整个行业产生负面影响。调查有助于清除不良现象,维护患者权益。”
2023年7月,阚全程最后一次公开露面,讲话稿出现多处"加强廉政建设"表述。据参会者透露,这位素以强硬著称的官员,在总结发言时反复强调"要守好廉洁底线"。这种反常的自我警示,被政界视为"最后通牒"信号。
2024年1月,河南省人大预算工委审查发现,省卫健委2023年信息化建设项目存在"未招标先开工"情况,涉事企业法人代表与阚全程同乡关系被重点调查。此时距其退休仅剩11个月,权力寻租的闭环链条开始显影。
靴子开始逐只掉落。公开资料显示:2024年河南省医疗系统已有17名处级干部主动投案,某三甲医院副院长交代"阚全程时期形成的'小圈子'仍在运作"。
从药房配药到执掌医疗航母,从卫生行政掌门到政协闲职,阚全程41年的职业生涯在中央巡视组的办公桌前戛然而止。
回望郑大一附院在他治下的狂飙突进——从1860张床位到7000张,从普通三甲到日进6000万的“宇宙第一大医院”,再到他身兼省卫健委主任与医院党委书记的 “政医一体” 的特殊安排,这艘医疗航母的扩张轨迹,似乎早已埋下今日的伏笔。
而那位丁香园网友的犀利发问,或许正是此案留给中国医疗体制改革的最痛切诘问:当医院变成追求营收的巨轮,舵手的权力边界究竟在哪里?
有网友发现,就在阚全程被查通报发布12小时后,郑大一附院官网撤下了所有关于“医院营收突破200亿”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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