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永方 誉方医管创始人/誉方智数首席顾问

提示：CMI正在对医疗行业产生深刻的影响，绩效国考也好、DRG/DIP付费也罢、医院内部考核也然，都在强化其重要性。但是,需要谨防CMI挂帅，过度依赖CMI，易忽视患者个体差异，导致过度医疗，损害患者利益，造成医保基金支付增加，违背价值医疗初衷。

在当今中国医疗体系中，一个名为"CMI"的指标正悄然主导着医院的运行逻辑。病例组合指数（Case Mix Index），这个本用于衡量医疗资源消耗强度和效率的工具，已被赋予多重角色--它既是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国考"）中决定医院"面子"的关键指标，又是DRG/DIP医保支付改革中影响医院"票子"的核心参数，更是医院等级评审和学科建设的重要依据。医院内部考核，CMI的重要性都被不断强化。然而，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CMI虽有其价值，但若过度依赖，让其"挂帅"，极有可能引发一系列问题，尤其是导致过度医疗，给患者、医保基金以及整个医疗行业带来伤害。

一、CMI本源"探析"

CMI在国际医疗体系中本是DRG体系的核心指标，主要用于衡量医疗资源消耗强度和效率。它通过病例权重（RW）的计算，反映治疗病例的复杂程度与资源消耗水平，是国际上公认的医疗机构资源效率评价"黄金标准。

CMI作为一种衡量医院治疗病例技术难度和资源消耗水平的指标，其初衷是为了更科学地评估医院的医疗服务能力和质量。然而，在中国特色的医疗环境中，CMI被赋予了独特的双重属性：面对卫健主管部门的绩效考核，作为衡量医院医疗服务能力的关键指标，成为医院"面子"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面对医保部门，医院希望提高CMI值获得较好的结算率。 面对医院内部管理，内部考核同样将CMI作为重要指标，激励医生开展高难度手术和治疗项目，以提升医院的CMI值。 还有卫健版CMI和医保版CMI在计算方法和数据来源上存在显著差异，由于这种差异，导致医院不得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搞"两套"CMI--一套用于应对卫健部门的绩效考核，另一套用于应对医保部门的支付结算。为了追求高CMI值，部分医院甚至采取不正当手段：

数据造假：对卫健部门一套编码，对医保部门一套编码，出现"低码高编"欺诈骗保现象

病例升级：将简单病例编码升级为复杂病例，人为提高CMI值

推诿患者：推诿CMI值低的简单病例，专挑CMI值高的复杂病例

资源错配：盲目购买高精尖设备开展高权重手术，导致医疗资源浪费。

CMI已经从医疗效率的"度量尺"异化为医院管理的"指挥棒"，其背后折射的是医疗评价体系的系统性偏差。这种偏差不仅扭曲了医疗服务的本质，还加剧了医疗资源的错配和浪费，

二、CMI挂帅的五大伤害

当医院将CMI作为核心目标追求时，一系列违背医疗本质的问题随之产生，最终导致医疗体系偏离正确轨道，造成多方面伤害。

1、过度医疗的泛滥

在CMI挂帅的驱动下，医院有强烈动机开展高权重手术和操作，导致不必要的治疗显著增加。这些行为表面上提高了CMI值，实际上却使患者承受了不必要的医疗风险和费用负担。

2、患者经济与健康的双重负担

CMI导向的医疗模式对患者造成双重重压，高CMI病种往往伴随着高昂的医疗费用。过度医疗不仅增加经济负担，更带来健康隐患。尤其值得关注的是，CMI导向可能导致医院推诿患者，这些患者被迫前往更高级别医院就诊，进一步加剧"看病难、看病贵"问题。

3、医保基金的无效消耗

CMI值直接关联医保支付标准，导致CMI虚高直接转化为医保基金压力。在DRG/DIP支付体系下，CMI值越高，医保支付额度越高。医院通过以下方式将简单疾病编码升级为复杂疾病、增加不必要的主要诊断和合并症、提供高点数服务项目、选择性收治高权重病种患者等方法，提高CMI值，这些行为导致医保基金为虚高的医疗价值买单。 过度医疗使得医保基金的支出大幅增加。医保基金是全体参保人员的"救命钱"，过度医疗导致医保基金的浪费，会削弱医保基金的保障能力，影响其他患者的医疗待遇。长期来看，这不利于医保制度的可持续发展。

4、医疗行为的失范与伦理风险

CMI挂帅催生了一系列扭曲的医疗行为：内科外科化：本可通过药物治疗的疾病转向手术治疗；外科微创化：传统手术被微创手术替代，尽管后者未必更适合患者；操作介入化：各种介入操作被过度使用；这些"三化"趋势表面上推动了医疗技术进步，实则可能导致逆向选择，对于一些病情较轻但有特殊需求的患者，医生可能会为了追求高CMI值而选择更复杂、风险更高的治疗方案，而不是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制定最适合的治疗计划。过度医疗追求的是技术难度和资源消耗的高指标，而不是患者的健康效益。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不仅损害了患者的利益，也不利于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

5、医院学科发展的失衡

CMI导向还可能导致医院学科建设偏离正轨，医院争相购置高价值设备，开展微创手术以提升CMI值，但患者量不足导致设备利用率低下，给医院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医院资源过度向高CMI科室倾斜，导致常见病、多发病诊疗能力弱化，低CMI值病种被边缘化，影响医院全面服务能力。这种学科失衡不仅影响医院功能定位，还可能降低区域医疗服务的可及性，使基本医疗服务供给不足。

三、如何让CMI回归本原

要破解CMI挂帅带来的困局，需要多方协同推进系统性改革，让CMI回归其作为医疗效率评估工具的本质定位。

1、CMI回归医疗效率本质

CMI值不在作为医疗服务能力评价的重要指标，回归医疗服务效率和资源消耗评价指标本质，而是作为辅助工具，合理引导医疗资源配置。应推动CMI评价回归医疗效率维度本意，淡化其作为疑难病种评价指标的属性，与国际CMI涵义接轨。

2、卫健与医保CMI统一

卫健与医保管理部门应协同制定统一的CMI计算标准，避免因标准不一导致的资源错配。和浪费。医保部门应统一 CMI 计算标准，打通卫健、医保数据壁垒，建立跨平台数据校验机制。推动病案首页与医保结算清单的数据互通，建立统一的数据接口和交换机制，确保两个系统的数据能够实时、准确地共享。

3、淡化 CMI 挂帅引领

建立包含医疗质量、患者满意度、成本控制、分级诊疗落实情况的综合评价体系，降低 CMI 在考核中的权重，避免 "一刀切" 考核导致的趋同竞争。

4、完善CMI考核体系

将CMI纳入考核体系的同时，应综合"病种风险因子"，誉方医管较早申请"病种风险系数"专利，旨在解决单一CMI评价医疗服务能力的不足，同时结合"专科能力指数"等，建立多元化的考核指标体系，避免单一指标对医疗行为的过度引导。

5、提高医生职业素养

加强对医生的职业道德教育和业务培训，提高医生的职业素养和医疗水平。让医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医疗观，以患者的健康为中心，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治疗方案。同时，鼓励医生开展临床研究和技术创新，提高医疗服务的质量和效率。

6、加强患者监督

公开医院 CMI 数据及病例结构，引导患者理性选择就医，避免盲目追求 "高 CMI 医院"。通过满意度调查、投诉反馈等渠道，将患者体验纳入医院考核，倒逼服务回归本质。通过多种渠道加强对患者的健康教育，提高患者的健康意识和自我保健能力。让患者了解过度医疗的危害，增强患者对医疗行为的监督能力。

总之，CMI 本身是中性的管理工具，其价值在于客观反映医疗服务难度。但当 "CMI" 挂帅导向下，医疗行为就会异化为指标游戏。警惕 CMI 挂帅，本质是警惕 "数据至上" 对医疗本质的侵蚀。唯有构建多元平衡的考核体系，强化监管与价值引导，才能让医疗回归 "以患者为中心" 的初心，实现技术进步与公益属性的真正统一。